第15章
“好黑啊！”
凌月微微地眨动眼睛，然后缓缓低下头去，目光落在自己的双脚之下。
只见眼前只有一条蜿蜒曲折伸向远方的小路，而小路两旁以及更远的地方，则被无尽的黑暗所笼罩。
这黑暗仿佛是一堵厚重的黑墙，将所有的光线都吞噬殆尽，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和恐惧。
凌月喃喃自语道：“呼，真的好冷啊！”
她重重地呼出一口白气，那团白雾瞬间在空中弥漫开来，仿佛给这寒冷的世界增添了一丝神秘的氛围。
她呆呆地望着眼前这片朦胧的白雾，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，一股冰冷的气息直钻入鼻腔，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。
她用力地搓着双手，试图通过摩擦产生一些热量来抵御严寒，但那股寒意却如影随形，始终缠绕着她。她只好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，将身体蜷缩起来，像一只受惊的小兽般哆哆嗦嗦地前行着。
脚下的道路被寒风吹得硬邦邦的，每一步踩下去都像是踩在冰冷的刀刃上。
风如凌厉的鞭子一般抽打在她的脸上和身上，刮得生疼。但她依旧咬紧牙关，艰难地迈着步子，一步一步向前走着。
可是，无论她怎么走，这条漫长而寂静的道路上始终不见半个人影。
四周除了呼啸的风声外，再无其他声音。
凌月开始感到有些害怕，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孤独无助的感觉。
这条路好长啊，这是哪里啊？
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，看看前方无尽的黑暗，腿上像灌了铅，沉重的迈不动步子。
真的没有力气了！
凌月丧丧的想，不走了，反正也坚持不了多久了。
突然，前方照射过来一阵刺眼的强光。
她下意识的抬手遮住眼睛：“是谁这么不文明，突然开远光灯。”
这灯光都要闪瞎她的“狗眼”了。
待她话音刚落，手腕突地一暖，似被人轻轻握住。
眼前还是一片诡异的黑暗，她紧紧握住那温暖来源，颤抖的靠过去。
她靠过去后，顿时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传递至全身，四肢百骸都被温暖包裹住，她虽然睁不开眼睛，但是在温暖中舒适的轻哼出声。
之前她走了许久，实在是又累又冷，忍不住再次向发出温暖的热源靠近，紧贴着那温热的身体，脸颊蹭了蹭，鼻间的檀香味越发的浓郁。
她闻着那味道心中稍安，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着睡着了。
她睡的很沉，所以没听见那身体的主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，只觉那怀抱的温度越来越高，越来越烫，直接驱散了她全身的疼痛和冰冷。
*
金山寺后院，位于藏书阁北面最后面那个寂静的圣地，此时金光大盛。
说是圣地，其实就是几间老旧房屋的院子，传说寺中几千年前有大师在此成佛，所以称为圣地。
方丈带着一众和尚围着小院，他们无法破除阻挡他们的金光结界。
老方丈在外苦口婆心的对着院子喊：“法海，此乃寺中圣地，你勿要犯下大错。”
一个年轻和尚也劝道：“师叔，您是高僧，莫要被女子迷惑了心智。”
有几个年轻和尚在一旁用棍子击打结界，结界丝毫未破，他们一边挥舞着棍子一边窃窃私语：“刚刚我没看清，大师是抱着女人回寺的吗？”
另一个和尚向他那边靠了靠：“嗯，我看见了，大师抱着血淋淋的一个人回来的。”
旁边有和尚小声道：“我也看见了，虽然那人穿着的是男装，但是那一头的长发，瘦弱的体型，遮挡不了的。”
“哎哟，你们没看见，那人的血流了一路，大师的衣襟全是血。”
……
会悟听着众位师兄的谈话，抹了一把泪，看着院门前的血迹，小手攥紧。
他的手上也有血迹，那是猫十六的血。
他恨自己没早一点察觉凌月的异样。
凌月没有去开铺子，他还以为姐姐累了，要休息几天。
他像往常一样去师傅那里上晚课，结果法海一问，他这才发觉不对劲。
晚上的雷雨下的突然，他知道凌月害怕打雷，于是赶紧赶回去，但是找不到姐姐也找不到猫十六。
他冒雨在外面寻找，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。
结果，待他寻着鹤啸声赶去树林的时候，就看到师父站在林子里，凌月一身血，生死不明的躺在地上，手里还抱着一个瓦罐。
猫十六化了原型，像个血团般缩成一点。
会悟踉踉跄跄的跑过去，扑倒在凌月旁边，她的手冰冷无比，心脏起伏的剧烈，但是脉搏全无，这是将死之相。
他惊恐的抬头：“师父，求您，救救姐姐吧！”
法海看着凌月颈间的佛珠，金光全无，如此的黯淡，这是她唯一能保命的东西。
他来的及时，恰巧是白素贞出剑再次击杀凌月的时候，还未等他施法，白蛇察觉情况不妙带着青蛇跑了。
凌月长发凌乱，躺在泥水里，胸前和后背的血液随着雨水汩汩流出，染红了周围的地面。
法海薄唇轻启：“愚蠢。”
会悟哭的厉害，闻声抬头，看师父的眼神冰冷，他不知道师父骂的是谁。
下一刻，法海弯腰，抱起凌月，腾空而起。
会悟抱着猫十六，提着瓦罐，跟在后面。
法海就那么抱着血人回寺，去寺里药房把珍贵的药都拿出来喂给了凌月。间或给了会悟一些药，救了猫十六。
会悟帮猫十六止血，送回茅草屋，待他回来时就看到圣地亮起金光，师叔、师兄们都围在那里。
方丈大师看到金光顶部笼上血色，脸色一变：“法海，你不可动用禁术，不然，那修行将毁于一旦。”
法海抱着凌月坐在房间中央，门窗紧闭，他听到了方丈的话，但是并不停止动作。
他左手转动着佛珠，右手结印，口中念着梵语，金色的光和红色的血交织形成的锁链，自他两个手腕间的切口处涌出，逐渐铺满整个房间，待锁链要缠上凌月时，他扯住她的衣服，一个用力，泥泞的衣物全部撕裂。
他身上染血的袈裟随着金光消失，两个人不着寸缕。
凌月的身体是冰冷的，胸前一个血淋淋的伤口，心脏的起伏越发的缓慢，依然没有脉搏。
法海看着脸色灰白的凌月，内心毫无波澜，他继续合眸念着咒语，金红色的锁链把两人紧紧缠绕，似是把他们包成金色的茧。
金红色的光芒大盛，法海继续念咒，吸取这里的灵气。圣地灵气充沛，足够救凌月了，即使这里是为了他千年成佛准备的，但是，他似乎并不在意成不成佛了。
*
凌月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，好似要把之前透支的体力全补回来。
一切是那么的平静，祥和，安宁……
突然，她的耳边传来响亮的哭声。
“姐姐，姐姐……”
她被这一阵大过一阵的哭声吵的烦不胜烦，动了动好似千斤重的眼皮，心道：这是谁啊？好吵，怎么扰人清梦呢？
哭声戛然而止。
她眉毛舒缓，可算安静了，可以继续睡了。
这时，她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，好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：“接着哭，再不哭，你姐姐就永远醒不过来了。”
刺耳的哭声又开始了。
凌月生气了，心道：我这暴脾气的，不发威当我木头吗？
她努力的睁开千斤重的眼皮，想看看是谁这么惹人烦。
刚睁开眼睛，就看见会悟放大的小圆脸，他红着眼圈，正张着嘴哭嚎。
几滴眼泪还落在她脸上，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小小的凉意，预示着这不是梦境。
看见床上的人醒了，会悟止住哭，用袖子胡乱擦擦脸，高兴的说：“姐姐，你可算醒了。”
凌月皱眉看着他：“会悟？”
开口是沙哑的声音，嗓子像是被砂纸打磨过，疼的厉害。
她剧烈的咳嗽，扯着全身都疼。
会悟赶紧拿来水，凌月喝了一杯水才缓过神。
再一偏头，这才看到他身后还站着的一道白色人影。
她眯了眯眼，看清来人。
哎呀，一口水呛到嗓子里，她咳的惊天动地，扯着腹部又是一阵抽疼。
天啊，为什么法海和尚在她这茅草屋里？
腹部传来针扎般的疼，密密麻麻的延至全身。
凌月疼的蜷缩起身体，后背冒出冷汗，大口喘息缓冲这突如其来的疼痛。
会悟在床边焦急的转圈圈，看向法海：“师父，姐姐说她疼。”
法海上前一步，那冷峻的绿眸轻扫凌月：“无碍。”
只是疼一点而已，已无性命之忧。
凌月疼的嘴唇发颤，听见法海这么说，气的在心里暗骂这个大和尚真是冷血无情。
谁知刚骂完，腹部就不疼了。
腹部的疼痛来的突然，消失的也迅速，这波疼痛过去后，凌月松了一口气。
会悟扶她坐起身，拿来布巾帮她擦额头的冷汗。
凌月靠在床头，感受着全身的无力，连小手指头都不受她控制，左臂依然传来刺痛。
她看着那层层包裹住的手臂，想起青蛇刺穿她胳膊的那一剑，眼神晦暗不明。
青蛇，死了吗？
会悟轻轻问：“姐姐，好点了吗？”
她微笑：“好多了。”
会悟看着凌月苍白的面容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，含着眼泪要掉不掉。
她看着他，安慰：“别哭，我真的没事了。”
会悟这才眨眨眼睛点头：“师父法力无边，姐姐，若还有不舒服的地方，您就说。”
难怪法海在这里，人家救了她一条小命。
凌月抬头看向大和尚：“谢谢大师又救了我，以后有用的到我的地方，大师尽管吩咐。”
她欠了他好多恩情，好似还也还不完了。
“阿弥陀佛”
法海说：“多休息。”
然后，他转身离开。
目送大和尚离开，凌月松了一口气。
会悟端来粥：“姐姐，趁热吃点东西。”
她摇摇头，实在是吃不下。
“会悟，法海大师身体不舒服吗？刚刚看他脸色也不太好。”
听见凌月问法海，会悟放下粥碗，侧过身，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。
她疑惑不解的看向小和尚，怎么了这是？
“别哭，别哭。”
凌月着急起身给他擦泪，又引发剧烈的咳嗽，咳嗽让她的全身一阵抽疼。
会悟赶紧扶住她，给她拿水。
凌月撕心裂肺的咳完，喝过水，她捧着温热的水杯，自嘲这个身体怎么越发的弱了？
会悟含泪看着她：“姐姐，你现在刚醒，身上还有伤，切忌乱动。”
凌月感受着身体的疼痛，忆起了和蛇精的对战，诧异的摸上胸口，那里只是一点点的皮外伤。
白蛇明明是全力的刺向她的。
“会悟，我记得当时被人刺了一剑，怎么伤口……”
会悟抹了把眼泪，弯腰，抱起地上一个草编的篮子。
凌月看着里面的小狸花猫，以前生龙活虎的小猫，现在奄奄一息，肚子上还缠着厚厚一层纱布，离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草药味。
她伸手轻轻摸着小猫的头顶：“小猫这是怎么了？”
会悟把篮子放到床边：“这是猫十六，他当时出现帮您挡下了那一剑。”
凌月疑惑：“猫十六？”
“姐姐可还记得于家娘子床边那个少年？”
凌月这才想起来当时她忙着接生，还真忘记看那个少年去了哪里。
“那，它也是猫妖？为什么舍命救我啊？”
会悟捏着猫十六的小爪子输入了些灵力，看他的呼吸平稳，这才说：“当时姐姐出事，是猫十六最先发现的。他原本下山来找于家娘子，结果受了伤，幸好姐姐帮了他，后来姐姐又用护体的金光给了于家娘子孩子一条命，他就记下了您的恩情。”
凌月看着猫十六这小小的一团，想到那个俊朗的少年，咬了咬唇：“猫十六，谢谢你，我救人，没想要回报的。”
会悟点头：“我知道，姐姐救人，就是单纯的救人。”
可是，他们妖族，本就生存不易，又有几人会带着善意对待他们？
能遇上姐姐，那是他的福气。
如果当时换做是他在场，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帮姐姐挡剑的。
也多亏师父去的及时，把蛇精打退，不然，现在他就是守着两具尸体，哦，不对，三具尸体哭。
凌月有很多疑惑，猫十六重伤，她当时也晕了，白蛇对她是起了杀心的，肯定不会就此罢手，那她是怎么逃脱的呢？
她问了会悟，但是他支支吾吾的顾左右而言他。
凌月可不管他，撑着身体，不断的问。
在她不断的询问中，会悟这才断断续续的和她说了最近发生的事。
事情总算是明白了，凌月瞪大双眼，直愣愣的看着窗台上种着枯草的花盆和摆在一起的瓦罐，眼神一暗。
终究，她还是没能救了蛇含草精。
在这崇尚力量的世界里，她好似是那个拖后腿的失败者。
会悟知晓她的意思，说：“姐姐，罐子里还找到几节草根，我已经种上了，用了最纯净的泉水浇灌的。”
他把花盆抱过来。
凌月看着那截枯黄的草，轻轻摸了一下，说：“谢谢你，会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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